创新教育有没有未来

当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的教育“卷”得不可开交时,许多人向往着山野田园的生活,风光与气候俱佳的大理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去有风的地方》这部剧更为这股热潮添了一把火。

而大理也是一个孕育创新教育的地方,大理的创新教育是否可以“入手”,孩子可以一直在大理读书吗?打算从一线城市逃向诗意远方,要注意些什么?我们和民宿主理人Seven聊了聊。

准备花几个月出去旅游一圈时,Seven没有预料到这个决定就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2016年,因为工作上的变动,Seven出门旅游,先后去了西藏和云南。在香格里拉的民宿做义工时,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又一起从香格里拉去了大理。

夏季的大理风光极为美丽,绿油油的稻田、遍布的果树和鲜花,很丰饶、很有生机,Seven被深深地吸引了,她想留下来。

年末,两人去海边的才村承包了一个客栈,运营了4个月,就遇上洱海旅游业整顿,海边上千家客栈、餐饮店停业,Seven承包的店也不例外,停业后承包合同自动终止。

“不亏不赚,我们就学了个经验,同时也发现自己可以做这一行,很喜欢这种生活状态。”

2017年12月,两人的女儿出生了,因为早产,女儿在保温箱住了70多天,身体很不好,每次出门都会感冒,在家休养了快一年。

Seven老公之前在北京的国企工作,后来回到了老家河北保定,从事酒店相关工作,但感受过自由、自雇的生活状态,他不喜欢工作中总受束缚,还想回到大理继续开民宿。

Seven也有这个想法。于是让老公先行去找到房子,随后她和孩子、孩子奶奶一起开车去了大理。

民宿改造花了半年时间,请了施工队,设计、执行时的尺寸和效果把控,都是他们自己亲力亲为,还要开荒打扫、种花搞绿化,有时会忙到凌晨三四点。

用心的准备得到了正向回馈,民宿开业后非常受欢迎,又正好赶上暑假旺季,来了很多订单,评价也基本是满分,“感觉到大家对我们的认可和鼓励,就觉得自己做的事很有价值。”

但好景不长,开业才半年就遇上了疫情爆发,春节时订单刷刷地退,Seven说当时自己“坐在屋里都要哭了,一下子所有现金流都没了。”

但幸好父母也来了云南,一家人在一起,那段时间才没那么难熬。3月份大理解封后,客流慢慢恢复,民宿的运营也进入平稳期。

定居大理至今快5年了,这里的生活基本满足了热爱田园风光的Seven的期待,但最重要的是,她有超级多的时间可以陪女儿。

2,养育的同时,也在治愈自己

Seven的女儿田宝是早产儿,小时候体弱多病,缺乏安全感,是个高敏感、高需求宝宝。“她对我的需求超级多,任何时候都要找妈妈,我的精神就很紧绷,很容易崩溃,一点点小事都可能让我哭一场。”

在家庭分工中,老公负责民宿装修和看店,Seven带女儿的时间比较多。大理的天气很好,户外场所也多,Seven只要一有空就带着女儿出去玩,爬苍山、看洱海,或者在田野的农场玩耍。

有一次两人上山采茶,当时女儿还不太会走路,Seven全程抱上山去,下山时女儿累得睡着了,又全程抱下来。“真的很辛苦,但在辛苦的同时,我感觉在一次次和大自然的相处中,自己也被治愈了。”

平时去看海爬山

还有一点也让Seven颇觉欣慰,来到大理后,体弱的女儿没有生过大病,最多每年会感冒两三次,“可能和大理的环境有关,这边的空气很好。”

考虑到孩子比较敏感,在开放的民宿里每天接触不同的陌生人,或许对她不太好,Seven还曾在大理买过一个小两室一厅,“她可能需要一个小环境,更有安全感”。

但后来这个设想还是泡汤了,每天来回往返于店里和小家,孩子和大人都很累,时间被分割成碎片,做事效率也很低,最后一家人还是住回了店里,好在随着女儿年龄增大,对满是陌生人的环境接受度也高了不少。

田宝三岁多时,Seven和老公开始给她选幼儿园。

Seven喜欢自然教育,她在农村长大,从小就在田野间嬉戏,“我没有被父母鸡过,童年过得很幸福,这给我的人生性格定下了基调,我也希望我的孩子能在自然环境中成长。”

大理有很多创新教育的学校,注重人与自然的交互,注重户外活动,有的场地就设在农场或森林,很多旅居大理数字游民的孩子就在这些学校就读,一二线城市生活的父母也会在暑假带孩子来游学。


Seven带女儿户外活动

Seven最开始选择的是一家自然教育幼儿园,但因为它在孩子的保育上不够重视,对孩子们主要是“放养”,半个学期后Seven就给女儿换了一家户外和保育都能兼顾、综合性较强的幼儿园,在那里上了三个学期。

女儿满五岁后,Seven觉得“可以让她去更野一点的地方,身体更强壮一些”,再次换到了有一片巨大农场、养着山羊小猪、田里种着菜苗的云朵幼儿园。

园长在北京的国际学校做过十几年,也做过传媒,2015年前来到大理创办了这所幼儿园。园里的老师会根据孩子的性格底色,因人而异地去教育,尊重孩子的喜好,适当引导,Seven很认可他们的教育理念。


幼儿园亲子活动

10来个同龄孩子组成一个班级,有1个外教主班老师和2个配班老师。外教在加拿大的国际学校工作过,被田野、自然的创新教育吸引来到大理,在孩子们吃早餐时,会用英语和他们聊天。

“英语教育穿插在孩子们的生活里,不只是课堂上,我觉得这一点很好。”Seven关心孩子的教育问题,会在她成长的每个阶段找更适合她的方式。

女儿一路的成长变化,也对她的用心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田宝在农场观察动物

两岁多时,田宝会“攻击”逗她的陌生人或找她玩的朋友,会抓他们一下,“不是暴力倾向,而是一种自我防御”;再大一点,不抓人了,但是会躲在Seven身后,不跟别人玩,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

“我当时真的很担忧,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会把自己的一些期待放到她身上,觉得不表达友善、不爱分享是不对的。但在她成长时,我也在不断学习,现在我会尊重她自己的性格,她不想和别的孩子玩,我就说不去没事,跟妈妈玩。她非常慢热,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要逼她接受我的想法。”

Seven担心女儿交不到朋友,但幼儿园老师和她说,田宝在学校很受性格相似的其他几个孩子喜欢,在感兴趣的领域也会主动去问、去参与,让她不用太焦虑,顺其自然就好。


田宝和朋友一起骑车

女儿出生后,Seven曾经去早教中心上过一段时间的课,想更了解孩子的心理。

在女儿出生到3岁前,Seven确实也把自己学到的理念用在了女儿身上,引导她长大。但随着孩子年龄增长,形成了自己的性格,与父母的期待多少会有些冲突。

田宝有段时间对画画感兴趣,Seven就给她报了班,但去过几次后田宝就很抗拒,不愿意再去了,Seven受到“没有学不好的孩子,只有不能坚持的家长”教育理念的影响,又坚持送了一段时间,后来感觉女儿实在不喜欢去画画课,每次都要说服她去,自己也很累,最后还是放弃了,即使课程才用了一半左右。

“我们私下聊过很多次孩子的问题,也调整过很多次心态,一步步改变,慢慢说服自己去接受、尊重孩子本身的性格。我们是和孩子同步成长的,现在才能达到一个不错的平衡状态,我们家长不情绪内耗,带出来的孩子才更有安全感。”

3,大理并非所有人的“桃花源”

大理长居5年、见证了许多人来来去去的Seven认为,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里。

“大理的圈子很多,只要你是一个爱社交的人,在大理就会有很多朋友,但我们俩都不是很爱社交的人。”Seven在大理的社交圈主要是两个:民宿和遛娃。

同个幼儿园的孩子父母会约着一起玩,他们有的从事股票投资等可以异地办公的职业,有的是爸爸在外地挣钱,妈妈带着孩子在大理上学——前两年疫情经常封控时,冲着自然教育来到大理的特别多。

Seven和朋友一起带孩子出去玩

Seven有个住小区、玩得很好的朋友,也是从北京举家来了大理,还在大理买了房,但尚未交房,还是租房住。

朋友的工作比较自由,但她老公在大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家庭开销又很大,两个孩子上学,加房贷、房租和一家人的生活支出,只靠夫妻一方的收入就很吃力。一年之后,他们决定搬走了。

除了经济原因,有的人性格也不适合慢节奏的生活,Seven有个相识很久的闺蜜,在大理住了一年多,但总是很着急想要做点什么,觉得每天慢悠悠地生活,不干什么事,是在荒废时间,失去了人生的价值感,于是就回重庆了。

“有的人需要从工作中找到成就感,就适应不了睡到自然醒、爬爬山、看看海的慢生活。来大理定居的前提必须是,你有享受生活的心境,每天与大自然相处着就会感到开心。”

Seven和女儿在屋顶看晚霞

对向往大理的教育或风光、又不确定能否适应的家长,Seven的建议是,先带孩子来玩一个月,学校也有游学项目,充分体验过后再做决定。

参考别人的经验价值不大,但头脑冲动也容易后悔,“自己去试、去做了,才知道行不行,才知道会遇到什么问题,再去一一解决。”

女儿田宝即将要上小学,Seven前两年的计划是带女儿回去家人定居的成都读书,自己也找份工作,但考虑到这样的话,夫妻俩陪孩子的时间都会减少,质量也会低很多,她决定还是让女儿留在大理上公立小学。

“我认为小学教育各地的差距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大,比起学校课程,父母的高质量陪伴也许会更重要一些。”

至于以后中高考的升学问题,Seven说她“还没有想那么远”,但至少让孩子在小学阶段快乐地学,不过分透支她的学习能力,以致后劲不足,到了中学,如果成绩好当然万事大吉,如果不好,再想想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今年大半年时间都在准备第三家民宿,Seven几乎没怎么陪过女儿,11月民宿正式运营,她便带着女儿去清迈游学,体验下不同的生活。

“我给她取名叫田,因为我自己很喜欢田野,我也希望她能拥有感知自然变化的能力,保持好奇心,简单而快乐地生活,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期待了。”

另一种声音:田园牧歌就是一场梦

去到大理的时候,家长们还年轻,口袋充实,心态轻松,对未来没有恐惧,度过了七八年很好的时光。但最后不得不妥协,接受反复受锤的人生。当年自愿脱落的螺丝钉,必须重回轨道。这些年就像他们人生中的一个悠长假期。假期是一场美梦,但只要是假期,就会有结束的时候。

三年级课堂里的民主

对猫猫果儿小学的采访,是从一次民主投票开始的。

3月28日上午十点,猫猫果儿小学三年级,即将开始一堂语文课。《人物》的摄影师站在教室后面,想拍一张照片,但被语文老师打断了:「对不起,拍照需要同学们同意,您得到他们的同意了吗?」

教室里二十几位小朋友齐刷刷转过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老师说:「好,那我们现在来举手表决。」绝大多数同学都举手表示同意,超过半数,摄影师可以拍了。课堂继续。

到了下课时间,还有一点内容没讲完,老师同大家协商,同不同意延时5分钟,15个人举手表示同意,决策通过。

协商和投票,就发生在一分钟里,但足以让闯入的采访者感到震动——孩子们面对投票,非常自然——这样的协商每天都在发生,也正因为此,他们的态度更包容。

就在同一天,隔壁的四年级,上了一节综合课,老师讲的是一起中国籍学生在美国的霸凌案,他们暴力折磨一位女同学长达五小时,主事者被判重刑。

课程从「什么是校园霸凌」开始,讲到「什么是法律」、中美法律的差异。与其说是课堂,倒不如说是讨论,不要求课堂绝对安静,任何同学有疑惑,都可以发言。他们有很多问题:如果我反抗回去,怎么算呢?我们可以以暴制暴吗?我们身边是不是也有校园霸凌?讨论是开放的,不需得出什么结论,课程最后老师播放了一段视频,是罗翔老师在谈《正义是什么》。

教这堂课的老师Amy,也是四年级的班主任,她说,这学期的一个重要目标,是帮四年级这个班达成班级自治,这节课的内容也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帮助大家了解,何为自由,何为规则,何为法律。

在几公里外,猫猫果儿还有一所幼儿园。幼儿园在苍山脚下,院子里有巨大的无花果树和榕树,杜鹃花正在开,枇杷刚结出青色的果子,多肉和蕨类植物随处可见。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也自己决定许多事情。比如幼儿园有个沙坑,玩沙的规则,是小朋友自己制定的,画了画贴在旁边,予以明确。我们去的那天,老师正在给一小块地浇水,他说,有一天,小朋友说,这块地空着有点可惜,是不是可以种点东西?他们决定种水果萝卜,现在已经发了芽,小朋友们决定,等萝卜长大了,就拿到菜市场去卖钱,再用钱来买玩具。总之,小朋友有最高决策权。

我们造访的猫猫果儿学校,位于云南大理。过去十多年,伴随着中产阶级的迁徙浪潮,大理成为一个创新教育的基地,这里有源自古今中西、各个流派的教育探索,比如拍纪录片出身的陈钢创办的猫猫果儿,曾是新华社记者的陈阵创办的苍山学堂,推崇灵性教育的萧望野创办的那美学校,还有数量庞大的在家上学群体……这种教育实践构成了一种童话般的叙事,但很少有人追问,那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在大理的所有教育探索中,猫猫果儿学校,无疑是时间最长、最具标志性的一个存在。这所学校在2012年创办,已经存在了11年,当时的第一批孩子,已经长到了十五六岁,正度过他们的青春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离开大理、回到城市,有的在体制内学校读中学,有的在国际学校,有的读了职业学校,有的辍学,还有的正申请国外留学……呈现出多元的面向。

我们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观察他们的成长,想知道这样的创新教育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在经历了「金色的童年」之后,他们也度过了漫长的接轨期,被拒绝过,碰过壁,与主流道路艰难磨合。成长是一条漫长的甬道,而很多人至今置身迷雾之中。

观察孩子如何长大,其实也是观察家庭。说到底,父母们才是决策者,他们想要不同的生活,决定迁徙到大理,最后又决定离开。但教育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它关系到金钱、人的决心和人背后的社会支持体系。在一个容错率很低的社会里,做出自由的选择,有时也意味着更多的代价。

猫猫果儿小学一个班级的自治班规 林松果 摄

一群嬉皮建立的学校

在今天的大理,如果想复刻在大城市的生活,是完全可能的。今年三月,我在大理做采访,住在大理大学对面的小区。这里有一片中产阶级社区,背靠苍山,面向洱海,小区取名「山水间」、「小院子」,附近发展出一整套支持中产生活的系统,比如咖啡馆、西餐厅、美味的可颂店,每天上午,大家带着小狗,聚在店里聊天。一位猫猫果儿的家长,约我在大理古城的一家有机餐厅见面,那天在餐厅里,就坐着好几位他的熟人。

如今这样的生活方式,这种社区的感觉,是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而猫猫果儿,正是与中产在大理的聚集同步产生的。

2012年3月,苍山脚下,一所小小的幼儿园开业了。

猫猫果儿的创始人陈钢,杭州人,曾是一位纪录片导演,在云南迪庆州的乡村办过十年的支教学校。后来,他和妻子三三搬到大理,生下了儿子,开了一间客栈。过了两年,孩子到了要上学的年龄,那时大理有很多教育流派,但他听来听去,觉得都不落地,最后决定自己办幼儿园,就在自家的客栈旁边,最初只有四个孩子。幼儿园取名「猫猫果儿」,是杭州话里「躲猫猫」的意思。

也正是在那时,2012年前后,是北方环境污染最严重的时刻,全国的中产们,因为环境污染、寻求更好的教育等等原因,有了一阵移居大理的浪潮。

拿第一批猫猫果儿的孩子举例。来自北京的蔷薇一家,儿子刚满三岁,因为污染严重,孩子从过敏转为哮喘,几乎每个月都要跑医院。而蔷薇自己,当时在一家知名的商学院工作,忙得马不停蹄,商学院周末活动尤其多,她几乎没有休息。

当时一个大项目结束,蔷薇放了年假,一家人跑到云南,从大理、丽江到香格里拉、腾冲,玩了一大圈,觉得还是大理最好,最生活化。她花四万块租下一个院子,本来是想偶尔去住一住,但不知不觉越住越久,后来干脆大人辞了职、小孩退了学,一家人搬到大理。

来自广西南宁的悦程一家,本来在做二手房生意,收入可观。儿子波比当时五岁,在南宁的公立幼儿园上学,那段时间,悦程发现波比在学校处境不佳——吃饭时洒了汤,会被老师关小黑屋,还被警告不能告诉家长;别的孩子过生日,家长会送蛋糕到幼儿园,和大家一起庆祝,但轮到波比过生日,老师说不可以。

悦程后来才明白,之所以受到刁难,是因为没给老师送礼,而绝大多数家庭都会送礼。她希望学校和老师,是有爱的,真正爱孩子的,但这个诉求似乎无法被满足。她感到失望,就想往体制外走一走,到大理考察新教育,呆了十天,她丈夫觉得,大理实在太舒服了,决定结束自己的生意,全家搬到大理,在这里开起了一个租车行,后来又开了客栈。

还有的家庭,本来是在西藏开酒吧,生了孩子之后搬到丽江,又因为丽江的火爆,退到大理;还有人是网店老板、媒体人、公益组织成员……

现在回头来看,这群人有一些共同点——从事相对自由的行业,心态开放,又有了孩子,到了人生新阶段,决定从过去的轨道脱落。到了大理,怀着「摆摊儿也能活」的心态,大家开起了酒吧、民宿、租车行;商学院的前员工做起了亲子游学营;海归的外企员工,在烈日下拉沙子、搬水泥,给民宿刷防晒涂料。

那是一种如今听起来已非常遥远的、古典主义的生活方式。用陈钢的话说,如今大理的家长,很多本质是中产,外表也是中产。而当年这群人,「本质是中产,外表是嬉皮」。

搬到大理,他们自然需要给孩子找一个学校。当时大理有各种教育流派,比如蒙台梭利、华德福、国学甚至是私塾,但在一众学校里,猫猫果儿幼儿园,跟这群家长的观念最契合。

蔷薇记得,她也去过大理其他的学校,有的做灵性教育,「感觉飘在天上,要培养孩子的灵性,感知天地」。还有的学校,理念固然很好,但重要的是实践它的人,悦程印象里,她会对他们的老师不放心,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正关心孩子。

猫猫果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教育理论,陈钢只订立了三个原则: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对方,不破坏物品。在这个框架下,完全尊重孩子,他们不上课,不吃饭,躺在地上打滚,都可以。

一位来自北京的家长印象很深,猫猫果儿幼儿园最初的老师们,来自陈钢曾经创办的支教小学,对孩子接纳度高,没情绪,她会非常放心。再加上幼儿园的环境也好,是洱海边一片漂亮的大营地。很快,猫猫果儿幼儿园就聚集了一批人。

十年过去了,悦程仍然记得当时的日子。他们在人民路上开了一家客栈,幼儿园的很多家庭也都住在这条街。每天放了学,孩子沿着人民路,走一走就到了同学家。这些家庭之间三观趋同,建造起了一个氛围很好的社区,时至今日,猫猫果儿仍自称社区。

也是那一年,来自成都的聂飞和李朵,带着他们的儿子当当移居大理。最早,他们把当当送到了大理本地的一所公立幼儿园,当当不爱吃葱,但幼儿园做的米线里都有葱,老师要求他必须吃;他不喜欢睡午觉,学校也要求所有人都要睡。当时学校已经开始布置课后作业,当当写不好,晚上会气得哭。

第二个学期,他们不得不把孩子转到猫猫果儿。离开时,李朵去那所幼儿园收拾东西,发现当当的小被子里,棉絮已经被掏空——他太无聊了,睡不着,又没办法干别的事情,只能掏棉絮玩儿。

到了猫猫果儿,那是完全不同的生活。每天,当当在草地上奔跑,「就跟羊一样」,回家脏兮兮的,浑身都是沙子,裤子上是破洞,但这让妈妈觉得安慰,好像这样才对。

有一天,爸爸问当当,现在幼儿园和原来的幼儿园相比,感觉怎么样?小小年纪的当当,给出了一个让爸妈意外的答案:「这个地方让我感到自由。」

猫猫果儿幼儿园的小朋友决定在这块空地种上水果萝卜 林松果 摄

从建立一所自己的学校,到「拼刺刀」

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在关于大理教育的叙事里充满了美好与童趣——这里的自然太好了,山水云雾、洱海苍山,甚至不需要教育者再多做些什么,孩子生活在其中,就会得到滋养。另一个原因是,幼儿园阶段,是一个非标准化的教育场景,家长也会更宽容,在这个阶段,更容易看见完整的孩子。

很快,一年多以后,幼儿园的孩子长到了六七岁,开始面临一个新问题:去哪里读小学?

在幼儿园的感受太好了,家长们因此呼吁,希望大家众筹,把猫猫果儿的小学部也建起来,「孩子自己的教育,我们自己办」。陈钢原来就做过支教小学,他也很被这种自由人的自由联合所打动,「这在传统中国社会中间是非常罕见的」,「那老子也加入,算我一份」。

有点像个草台班子,小学就这么开始了,陈钢成了校长。在猫猫果儿小学的低年级,游戏式的教学风格依然在延续。没有教材,没有试卷,也没有作业(极少的作业,也是在iPad上完成),每周还会有一整天的外出课,他们去爬苍山,或者骑车环洱海。

孩子们不按照学科来上课,而是项目制的教学,根据同学们的讨论,发现了什么话题,就用它生成课题来学习。一年级,他们学拆车,老师带着他们拆掉了一辆夏利。二年级是建大棚、种植、学堆肥。接下来又开始学怎么治理水污染。学知识,也不是传统的学法。比如汉字,不是从拼音、偏旁教起,最初讲的可能是象形文字,让孩子自己创造汉字。

每学期期末没有考试,唯一的考核是让孩子们去古城里完成任务,沿途会有人提供任务卡。来自重庆的飞雪,两个孩子都是在猫猫果儿上的学。她记得,女儿读一年级时,不喜欢这种考试形式,觉得太麻烦,直接跟班主任说不考了,学校完全接受,「猫果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样一所众筹的学校,确实也提供了有限条件下最好的资源——一万五一学期的学费,请的是专业的外教(后来工作签证日趋严格,外教因此离开),学生们玩的是几千块一盒的乐高。飞雪说,他的儿子英语至今很好,这跟当年的外教分不开。

在陈钢的教育理论中,孩子在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发展任务,这叫「适时生长」。在幼儿园阶段,这个任务是「真」,让孩子认识世界,「我很好,我和别人不一样」;到了小学,这个任务是「善」,要教会孩子在面对痛苦、纠结和矛盾的时候,如何去悦纳自己、他人和世界;到了中学阶段,任务才是「美」,孩子们开始追求知识的力量和美,去进行创造。

所以在小学阶段,学校会建议孩子们充分地发展社交,下了课互相拜访,甚至在彼此家里过夜。老师们也不评判学生,不以成绩论好坏,师生间是朋友的关系。悦程的形容是,他们对每个学生都是尊重、公平、有爱,「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不可能厌学」。

最初两三年,家长们是很不焦虑的,「都是没心没肺地玩儿」,一起打麻将、聚会、八卦,不太考虑遥远的未来。当时的生活轻松愉快到了什么程度,一个佐证是——很多家庭都是到了大理之后,决定生下第二个孩子,有的家庭甚至生了三胎。

唯一有些意识的,是一位来自北京的父亲,儿子一年级时,他开始给孩子做体制内的试卷。当时,他遭到了大家的耻笑。

但很快,焦虑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在李朵印象里,家长们的集体焦虑是从三四年级开始的。当时,孩子们依然连最基础的乘法都没有掌握,认字也不多,因为长时间用iPad做作业,书写是个大问题,无论是笔顺还是写字速度,都与同龄人差距很大。蔷薇也记得,当时家长们带着孩子回城市,一见朋友们的孩子就会受到刺激,「跟朋友们的孩子比起来,就像一个文盲,字也不会写,什么都不懂。」这一切,都让一部分家长们觉得,原来那种游戏式的教学,不能再持续了。

更让他们有危机感的是,到了四年级,有的家庭会带着孩子去外面的学校考试,但无论去什么学校,考什么卷子,孩子的成绩都不好。有时候100分满分,他们只能考20分。

飞雪带着女儿考过昆明的一所体制内小学,她只做完了选择题,其他的都不会做——这其实是很自然的结果,小学几年,他们既没有接受系统的学科知识培训,也没有接受过应试训练。消息一个个传回来,大家慢慢意识到,未来可能会很不容易。

站在这个时间点,再去回忆第一届孩子的经历,家长和校长,提供了两种不同的视角。

在李朵看来,他们作为第一批家长,是一批小白鼠,而且猫猫果儿没有初中,他们不知道前面等着的是什么,孩子怎么跟社会衔接,「那是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感」。因此走着走着,就有人动摇了,三四年级选择离开猫猫果儿的家庭是很多的。

另一位来自广州的家长,在文章中写过,猫猫果儿采用的项目制学习,对老师设置和推进课程的能力要求相当高,而由于学校缺乏专业人才,这种课程要么无法推进,要么很浅,孩子在学习中难以提升。他也曾听猫猫果儿的两位老师聊天,一人说起大城市教育资源丰富,另一个人笑:「可是他们(体制内教育)不会用啊!」他觉得这话里,也有某种固步自封。

而陈钢的感受是,办这所学校,在幼儿园阶段是很快乐的,「爹妈才做了几年爹妈,扑通生下一个小宠物来,那种好奇、好学的劲儿还在」。但小学已经进入残酷的教育战场,是「拼刺刀」。社会给家庭制造的所有焦虑,在小学阶段,他都遇到了——家长不再是一个学习者,而是一群需要承诺的人,他们希望孩子的未来有某种确定性。

最初决定办小学,他说过,「自己只对未来的人负责,绝不对未来的教育衔接负责」。那时大家有强烈的共识,希望从无到有,建立自己的学校,这所学校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把人当人看」,真正尊重孩子。但面对残酷的生活,这一点是不够的,家长们还想获得一种对未来的确定感,在流水一样的家庭生活中,焦虑一直在滋长,并且无法抵抗。

因此出现的一个结果是,猫果前两届有一个班级,上到四年级,家长集体恐慌,几乎是提前解散,「还没到毕业就集体把学校给甩了」,大部分家庭都把昆明作为了落脚的第一站,让孩子进入昆明的国际学校。

猫猫果儿小学的第一届学生当当,向我们盘点过,从幼儿园到小学,班上「新生如流水」,离开的人也如流水。他毕业时,班上只剩下八个孩子。

猫猫果儿小学的孩子在校园里玩耍

出大理记

当孩子们走出门去,进入社会,这样一个创新教育实验,开始真正接受检验。

离开大理后,他们都遭遇了一个为时不短的适应期。他们的现状如何,跟家庭的选择、经济情况、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老师和学校,都有关系。

第一个关键选择就是,回体制内,还是留在体制外。我们遇见的大多数家长,都倾向让孩子在国际学校读书,但关键问题,就是钱。

在大理定居之后,很多家庭都斩断了与原来城市的联系,靠旅游业谋生。我们在大理见面时,蔷薇拿自家的情况举例,他们到了大理,最初是做亲子夏令营,承接大城市的家庭,给他们安排一个几天几夜的行程,靠这个收入,她就能在大理活下来,但也赚不了太多钱。后来疫情来了,无论是开客栈、酒吧还是做夏令营,都只能停摆。她就开始做微商,卖云南的山货,现在她成立了个人的摄影工作室,这些能养活自己,但如果支持孩子在国际学校读书,要另说。

另一位猫猫果儿的家长给我算了一笔账,他的女儿现在在猫猫果小学读四年级,学费加上穿衣吃饭和兴趣课,如果要活得比较舒服,一个月要一万块。如果读了国际学校,学费升级,更是一笔昂贵的开支。

也有的家庭,会坦诚地告诉我,在疫情中,他们「破产了」,无力支持孩子去国际学校;还有的多孩家庭,勉强能支持一个孩子去读,但又必须考虑公平。最极端的一个家庭,孩子本来在昆明的国际学校读书,但因为疫情,家庭收入锐减,只能转学到了昆明的一所职业学校,孩子实在不喜欢,退了学,现在就在家里自学。

如果回到体制内,孩子们会遇到更大的挑战,他们的路径有相似之处——都是一次次考公立学校,或许会因为成绩太差被拒绝,最后勉强进入一所学校,经历漫长的适应期。

来自广西的波比,是遇到波折最多的孩子之一。他是猫猫果儿的第一届学生,到大理后,父母觉得生活轻松幸福,又生了两个女儿。波比五年级时,家里三个孩子都在体制外学校读书,学费已经成为不可承受之重,全家决定离开大理、回到广西。

他妈妈悦程,带着他先去了广西柳州的一所创新教育学校,但他不喜欢。后来辗转到昆明,但这个时间点很尴尬,很少有学校会收六年级的插班生(如果考得不好,会影响升学率)。最后很无奈,他们花钱进了昆明的一所普通初中,没有读六年级,直接读了初一。还算幸运的是,在这里,波比遇到了一位还不错的老师。他展现出了努力,悦程又和老师有过深层的沟通,老师对他有耐心,愿意鼓励他,不会以成绩好坏来区别对待学生。进校时,波比是全班倒数十名左右,到了初一结束,他是全年级第六名。

但转变就发生在之后——波比是广西户口,要在广西参加高考,他们决定回到户籍地。他家所在的学区有一所很不错的初中,但进入这所初中,悦程认为是「噩梦的开始」。这所学校的老师倾向培优、掐尖,课程是拉着往前跑的,而班上的同学都是从小补课补到大的,已经习惯这种节奏。刚入学时,波比很吃力,也很努力,晚上会做作业做到凌晨一点,也开始上补习班。持续了一段时间,成绩依然没有太多起色,他灰了心,「他觉得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但还是这样子,老师还是不待见他」。

悦程感受到了儿子的某种变化——他已经到了十四五岁,和原来不一样了,妈妈的肯定和鼓励,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他想要更多来自外界的肯定。一直求而不得,他就想放弃了,失去了学习动力,在混沌中度过了初中。中考考得一般,现在,他在南宁的一所普通高中读高一。

孩子长大得太快,一旦做出选择,就没有修改的余地。悦程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怅然,作为母亲,她觉得遗憾,也觉得愧疚和心疼,「为什么做父母没有培训班?」在波比升学的过程里,他们有太多纠结,「你会发现一路走来,自己这里没做好,那里也没做好(比如,她觉得在波比补课的时候,自己给他的支持太少,在波比焦虑的时候,她也叠加了焦虑),但是,哇,孩子都长大了,都回不去了。」

当当是波比同一届的好朋友,现在在广东惠州一家国际学校读初中。离开猫猫果儿之后,他在昆明的一所小学短暂读了一年,也经历了学生们典型的困境——适应两种教育模式背后不同的价值观。他妈妈李朵给我举过一个例子:同样是老师提出一个问题,在猫猫果,老师会希望大家给出开放式的回答、展开充分的讨论,而在公立学校,标准答案只有一个。当当当向妈妈提出这种困惑时,妈妈会告诉他:在体制内,就得按照人家的要求走,但那个开放式的答案,「要在心里有所保留,不能失去」。

还有一个男生,到了天津读公立小学。最开始,他依然延续在猫猫果儿的上课状态,听课凭兴趣,预习、复习根本不做,整个人非常「天真」。老师让做题,题目说的是:「请你想一想,空白和阴影面积的比例大概有多少」,孩子会在答题页写:「大概是1:1吧!」把他妈妈气得够呛:「人家是让你计算,不是让你猜。」这和他接受应试的训练不够,有直接关系。

悦程的大女儿,也会被人际关系所困扰。她的2岁到5岁,都是在猫猫果儿度过的,小学回到南宁,她老觉得,城里的朋友不如大理的好,在大理,孩子有足够的空间玩耍,释放自己,同时也建立了规则和秩序感,尊重他人。但在南宁的小学,同学们互相追打,好像是压抑的精力无处释放,她无法融入,直到今天还是会说,交不到特别知心的朋友。

当然,也有一部分家庭,比较平稳地完成了过渡。

这里面有幸运的成分在——他们有的在体制内学校遇到了很好的老师,比如飞雪的小女儿,回到重庆读小学,要求看《开学第一课》钟南山的发言写作文,女儿直接写,「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老师也会包容;再比如当当在昆明公立小学读六年级时,遇到了非常负责任的语文老师,花一年时间,帮他补上了几乎是小学六年的语文知识。

当然也有某些共性。陈钢观察了这么多家庭,他会觉得,家庭的认知,家长的背景,很多时候决定了孩子的成长轨迹。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飞雪一家。飞雪是非常爽快的重庆女性,我们聊天时,她会笑得很大声,谈到两个娃都是表扬,怎么看怎么好,陈钢形容她,是类似「我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的娃来?」脸上那种骄傲是挂不住的。也因为家庭给的支持,她的孩子也有相似的性格,会更有韧性和底气——在刚刚过去的五月,她的儿子通过了保送录取考试,被保送至重庆本地一所重点高中。在采访时,她一直在强调,儿子可是从全班倒数,一路追赶到了今天。

再比如第一届学生里,有个孩子叫王一,父母都是北京的建筑设计师,王一从小跟着爸妈开会、做设计、测绘,小学就学会了CAD等专业设计软件,从猫猫果儿小学毕业,他留在大理读初中,考入云南建设学校,这是一所大专。但在爸妈规划的道路里,他会继续往上读书,师承父母的前辈,也会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

还有很多相似的故事。第一届学生里还有个女孩叫娃娃,小学毕业后去了昆明的国际学校,她妈妈是一位国内知名医生、博导,在她的计划里,娃娃也会出国学医;还有一位男生,父亲是画家,他就正在家里备考,打算考美术学院。

王一的父亲,为他写过一篇成长记录,在那篇文章底下,有一条读者评论,很好地总结这些家庭的特质,也可以说是特权,「孩子进可在高质量私校健康成长,退可在北京公立小学享受政策。我看到了父母对孩子的爱与保护,但更看到了父母画一条起跑线的能力,和容错的底气。」

教育的接续,最后指向的是更现实的阶层问题。

云朵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玩耍

年轻一代的选择

当然,我们以上的所有谈论,都是当年的猫猫果儿。在今天,情况已经不太一样。

三月底,我在猫猫果儿幼儿园做了一天的观察员,在那里我看到的家长都很年轻,妈妈们面容精致,穿着Lululemon,坐在一起聊八卦的样子,和北京顺义的国际学校没什么不同。

蔷薇的儿子和女儿,分别经历了第一届和现在的猫猫果儿小学。她会明显感觉,现在家长的心态比他们当年紧张,孩子们放了学,有的爸妈还会在家教学,给孩子上网课,或者给他们做试卷,虽然学校不要求,但他们会觉得,「孩子多学一点不亏」。

猫猫果儿小学的课程,也必须顺应家长的呼唤,做出调整。我们在猫猫果儿小学旁听时看到,现在他们会发放纸质的作业,学生每天放学后,大概需要花一个到一个半小时完成。有的课会有课本,学校也会要求背诵和默写,也会给他们拿来体制内的卷子,让他们做做看,有人考20分,有人考70分,不过大家不太把这个分数当回事。

随着时间推移,办学的空间也在逐步缩窄。从前猫猫果小学的教学楼,因为建在农业用地上,已经作为违规建筑被拆掉,孩子们不得不迁入大理一所民办小学,由此来获得合法性。去年冬天仓促建起来的临时板房,就是猫猫果儿现在一到四年级的教室。

在这个小学校园里,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图景——三个学校、三种不同的教育体系同时存在,体制内的民办小学是「英才一班」,占据教学楼的一边;华德福学校是「英才二班」,占据教学楼另一边,二者以楼梯间为界;而猫猫果儿学校是「英才三班」,刚建好的板房,偏居校园最深处。体制内小学的孩子穿校服,另外两个学校则不,猫猫果儿的孩子会很好奇,会凑过去看。

这三所学校,共用一个食堂,但雇佣不同的厨师,中午错开时间开餐。在吃饭时,猫猫果儿的美术老师薇薇和我谈到这件事,她笑了一下,「在大理,神奇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同的体系并存,但同样受到约束,这是大理教育的典型图景。

但在现在的大理,我们也发现了一些变化。很多家庭不再像原来那样举家搬迁,不计后果,自由烂漫。在剧烈变动的、不那么有安全感的氛围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父母,他们更理性,会让孩子在大理读幼儿园,半年或者一年,为他们「储存一点幸福」,读完依然会让孩子回到城市上学校,参与「卷的战争」。

大理的云朵幼儿园,以自然教育闻名,有一片巨大的农场,这所幼儿园的孩子,几乎都来自北上广深等大城市,有的妈妈是微软的员工,有的妈妈是纪录片导演,还有的妈妈是画家,在2022年秋天疫情严重时,作家郝景芳带着她的孩子来此避世。

云朵的园长叫燕子,今年五十多岁,做过媒体,也在北京的国际学校做过十几年教育,2015年前来到大理,创办了这所幼儿园。

今年三月,燕子带着我们在幼儿园的农场里散步,从一个小门走进去,我们先是看到了小猪在拱泥巴,又看到了在吃草的山羊和绵羊、鸡,闻到了动物粪便的味道,接着看到了樱花和梨花,看到田地里标着班级的名字,在采访录音里,还会听到三月大理巨大的风声——幼儿园的教室,就在它们中间。

大理的雨季即将到来,下午下了一场雨,一个班的孩子搬出画板,画雨后的天空和农田,老师在给刚发芽的萝卜苗浇水。两位来自英国的外教,拿着单词卡给孩子们上课,他们教的大部分单词,都是农场里有的动物,比如猪、蚂蚁和蜜蜂,从身边看得见的东西学起,这是课程设计的一部分。

幼儿园也是一个观察窗口,燕子会看到这一代家长的集体面貌。她说,能把孩子送到云朵来的,是那种「又鸡又不鸡」的家长。说他们「鸡娃」,是因为他们都有很好的背景、学历和工作,孩子最后也都会进入大城市很好的公立学校或国际学校,说他们「不鸡」,是他们会把孩子送到大理来,让他们尽量享受一个在自然里长大的童年。

燕子一直记得一位来自北京的妈妈跟她说的话。当时,那个孩子当时已经被人大附小录取,小学前的最后一学期,她把孩子送到了大理。当时她和燕子说,她觉得自己在给孩子存「幸福银行」——「他们没办法,后面必须卷」,但在卷之前,她希望孩子的童年,能有这样一段时光,等他以后回望的时候,可以吸取到很多的幸福,「给他的幸福银行,存一点幸福」。

能带着孩子离开北京,在大理生活一学期,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更多的家庭,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带着孩子来这里,报一周、两周或者一个月的夏令营。

外教带着孩子们学习动物单词卡

假期结束以后,人生怎么过

在人们离开大理四五年之后,我们开始探寻这群孩子的下落,拨通电话,和他们聊起过去与现在。这个过程里我最深的感受就是,大理度过的那些年,很像他们人生中的一个悠长假期。假期是一场美梦,但只要是假期,就会有结束的时候。

去到大理的时候,家长们还年轻,口袋充实,心态轻松,对未来没有恐惧,度过了七八年很好的时光。但最后不得不妥协,接受反复受锤的人生。当年自愿脱落的螺丝钉,必须重回轨道。

现在生活在广东的聂飞,会讲起他在这些年里的一些选择。聂出国留过学,毕业后在外企工作,2008年汶川地震,他受到触动,希望能做些更有价值的事情,大幅降薪进入了公益组织,后来又和家人到了大理开民宿。几年后回到广东继续工作,为了能有机会在孩子成年前仍有陪伴,让妻儿也回到广东,在惠州读一个「没那么贵」的国际学校。

现在生活在重庆的飞雪,在我们聊天的前半段一直很平静,直到被问到一个问题:你回到重庆习惯吗?那边传来了一声很深的叹息,她是个爱热闹的人,但在重庆三年,没交到一个新朋友。在大理,大家爱憎分明,喜欢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聊八卦。但在重庆,她遇到的妈妈,「不是搞孩子,就是搞自己,而且只搞自己的外表和孩子的学习」。

有妈妈会建议她,脖子上长了纹,要不要去打一针?电话里她的嗓门又大又明亮,她说,长期在高原生活,人是会对阳光上瘾的,「被太阳晒得满脸是斑,在大理,你会在乎?我放声大笑会引起皱纹,你会这么想吗,没有一个在大理的人会这么想吧?」

就算是回到了城市,一些家长也会希望为孩子撑开稍微多一些的空间。比如聂飞一家在公立学校和国际学校之间,徘徊良久,选择了更能让孩子喘息的国际学校,多出来的学费,意味着父母要更辛苦工作。

一位现在生活在天津的妈妈说,他们从大理到了天津之后,本来有一所更好的公立学校可以选,但这所学校管理更死板,会表扬周末也穿校服的孩子,老师会在操场上拿着扩音器大骂在学校篮球上写下自己名字的孩子,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学校,所以给孩子选了一个离家稍远、排名稍低但管理更宽松的学校,每天花更多时间接送,她也愿意。

或许更应该听听的,是孩子们的声音。在五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和正在读九年级(初三)的当当聊了一次天。

我问他,他觉得猫猫果儿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他说他现在还记得,读三年级那年,他们有一次在户外上课,大家讨论「什么是事实,什么是观点」,当时老师举例说,如果我们面前有一个苹果,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事实,但如果是在一个原始部落,他们没见过苹果,可能会把它当成有特殊意义的圣果,这就是一种观点。

这个讨论影响他至今。现在他无论是学习、生活、上网还是看新闻,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先想一想,这是一个观点,还是所谓的事实?这种迟疑,让他有思辨能力,不轻信,不片面。

他的妈妈李朵也会讲到,儿子的底色是亮的。有一天丈夫问她,「青春期到底是几岁,怎么没觉得当当有多逆反?」他是温和的、理性的,在学校里他学习,但不会用尽全力,也听摇滚乐,看非虚构,梦想成为一位足球运动员。李朵觉得,这是因为他拥有一个松弛的童年,心理被关照过,汲取过足够的养分。

当当在猫猫果儿,也收获了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他和第一届猫猫果的同学,七个人,在小学四年级时建了一个微信群,现在大家不在一个城市,不常见面,但依然会经常聊天。这个微信群的名字,是一个破涕而笑的emoji表情,当时随便取的。当当说,不必用任何名词束缚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总结,他觉得是「知己」。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共享一套精神底色,「即使我们现在已经分开很久,聊的话题可能都不一样,但我们都知道彼此是怎么样的人。现在的朋友知道我表面的样子,但只有他们,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

蔷薇的儿子也是这个群里的一员,在今年,他结束了在昆明国际学校的初中生活,正准备申请德国的高中。他喜欢玩游戏,有时候会玩到凌晨两三点,这让蔷薇有些焦虑。前段时间,他们谈了一次话。

儿子站在家里的白板旁边,一边写一边向妈妈解释:自己有两个需求,一个是生理需求,要吃饭,所以要有挣钱的能力;另一个是精神需求,希望和人有连接,还想获得外界的肯定。拿奖学金是获得肯定的一种方式,而玩游戏是另一种。他希望妈妈理解他的这种需求。母子俩一起讨论,什么是他真正想过的人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想过的,就是「平静而不平淡的人生」。

这群孩子现在十五六岁,而成长有太多变动,我们很难把未来说得太清晰。不知道他们的性格会怎样变化,未来会考到什么样的大学(当然可能也有人不会继续读书),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但站在十五岁的视角来看,他们有各自的困境,也有各自的成就和骄傲,心里有很珍贵的某种东西。

听到儿子这段话的时候,蔷薇会觉得,自己有些放心了。他在没有太大压力的环境下长大,是非常平和的,有一些追求,但也不是为了战胜谁,这已经很好,「这就是他15岁的人生哲学,平静不平淡,那你还能要求什么呢?」

云朵幼儿园的小朋友在田野里画画

(应采访对象要求,聂飞、李朵、当当、悦程为化名)

By Eileen博雅天下

AI复活是不是下一个风口

AI为我们带来了寄托哀思、缅怀先人的新方式。通过构建虚拟数字人,人们可以在视频中还原逝者的音容笑貌,甚至像面对真人一样与他们实时对话。

AI让照片动起来(图源:淘宝商家)

过去两个月里,“AI复活”案例层出不穷。前有知名音乐人包小柏运用AI技术“复活”已离世两年的女儿,缓解对女儿的思念;后有网友用AI生成了李玟、高以翔、乔任梁等公众人物,寻求一种数字化的陪伴。

AI生成的李玟(左)、高以翔(中)和包小柏女儿(右)

与此同时,争议随之而来。根据《南方周末》覆盖千人的调查,超六成人不愿意用AI“复活”亲人。而涉及公众人物的“AI复活”,甚至引起了相关家属的激烈抗议,或诉诸法律手段维权,多次登上微博热搜。

近六成人难以接受数字化复活亲人

聚焦“AI复活”背后产业,智东西发现,在市面上售价从个位数到近两万元的“AI复活”产品已经有很多,嗅到商机的人已经通过视频、教程、通话疗愈、硬件机等多种产品形态获客。一些产品确实为人们带去慰藉,另一些则似乎是“智商税”。

收费上万的疗愈服务让用户与AI复活亲人对话聚焦背后的技术,照片动态化、Deepfake(AI换脸)及构建虚拟数字人多种方式,所需成本和效果有较大差别。《弟子规》里讲:“事死者,如事生”,是说对待去世的人,要像对待活着的人一样。生成式AI技术的发展,可以让后代对先人的感知更加具体,或许将重构人们的祭奠习俗。与此同时,技术应用的边界在哪里?如何让AI数字人产业真正满足人们的情感寄托与记忆传承的需求,而不是以温情之名行不法之举?这些问题都值得产业关注。

01.“AI复活”案例井喷:追思亲人和偶像,仍有超半数人难接受

近几个月来,“AI复活”逝者的案例层出不穷。

在这些“AI复活”案例中,一些人是为了缓解对亲人的思念,寻求陪伴。比如知名音乐人包小柏运用AI技术“复活”了已离世两年的女儿,“数字女儿”不仅能即时回应对话,还能为家人唱歌。

也有一些人是为了弥补遗憾、正式告别。比如据媒体报道,市民吴君(化名)的儿子在英国念书时不幸意外过世,年仅22岁。吴君找到了一个AI团队,用“数字生命”的方式让儿子“复活”。

“AI复活”也被用到了公众人物身上。有网友用AI生成了李玟、乔任梁、高以翔等知名明星的视频,引发了大众争议。

在视频中由AI“复活”的高以翔(左)、李玟(中)和乔任梁(右)

一方面,这些“AI复活公众人物”满足了粉丝对偶像的追思,比如在视频中AI生成的李玟会说“我永远都会陪伴着你们”,乔任梁说“其实我并没有真正离开”,让喜欢他们的粉丝获得慰藉。

另一方面,“AI复活公众人物”遭到了不少公众人物的家属的反对。乔任梁的父亲接连喊话网友删除视频,高以翔家人严厉地谴责并坚决抵制该行为,李玟母亲则委托律师事务所发布律师声明维权。他们大多对看到的视频感到不适,并对亲人肖像权被盗用,被用以非法牟利的行为感到生气。

作为一种新技术,“AI复活”亲人的做法还未被大多数人接受。

在微博热门榜单,一位读物博主3月17日面向读者调查“你愿意用AI技术‘复活’逝去的亲人吗?”,高赞回答均是不愿意,原因包括认为此举是自私欲望、不等于亲人意志、无法代表真人等。

大量微博网友表示不愿意复活逝去亲人

也有一部分人表示愿意,主要原因是为了缓解思念、抚慰伤痛、弥补遗憾等,但这些人一般都没有表示希望长期高频互动。即便是愿意用AI“复活”亲人的人,也倾向于认为此举会取消死亡的严肃性,人生需要离别和终点。

一些微博网友表示愿意用AI复活逝去亲人

根据《南方周末》近期面向读者征集的题为“你会不会考虑数字化复活逝世亲人?”的投票,在参与投票的1390人中,有约62%的人选择“不会,AI不是本人”。

有25%的人选择“会,实在太想念了”;另外有近13%的人是摇摆状态,选择“要看AI的发展程度”或“不知道,难做决定”。可以预测,当AI技术成熟度和效果真实度提高,选择采用“AI复活”技术的人会随之变多。

六成投票者不会考虑数字化复活逝世亲人


02.深扒“AI复活”产业链售价个位数到上万元

智东西在各大电商平台检索发现,“AI复活”搜索结果下的商品价格在几十元到上万元不等,涵盖提供照片开口说话、模拟音色说话、实时对话等不同需求的视频内容。

电商平台中“AI复活”产品

综合来看,这些产品可以分为几类,包括售卖“AI复活”视频制作教程基于购买者提供的图片、视频、音频制作“AI复活”成品视频,以及代做适合在短视频平台传播、可变现的“AI复活”视频

电商平台中“AI复活”产品售卖内容及价格范围根据商品购买详情页分析,购买这些产品的用户需求大概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寄托哀思、思念亲人,另一种为利用相关炒作变现

首先,售卖制作教程的产品有两种方式,提供详细的视频制作教程、工具,或者远程控制在线指导。

智东西购买了其中售价为9.9元的工具包,其中包含“AI复活”过程中所需的工具包,以及相应的视频讲解。其中包含AI绘画工具Midjourney、数字人视频工具D-ID网站、照片恢复工具PhotoRestorer、AI数字人虚拟网站HeyGen、老照片智能上色工具palette、免费声音克隆工具OpenVoice、去水印工具Media以及ChatGPT的登录地址。

电商平台的“AI复活”视频教程工具包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工具中大多都可免费使用,只需用户在互联网检索就可以进入,这类产品售卖更多面向的是没有一定AI背景、工具应用经验的用户,通过信息差赚取利润。

第二种,为直接根据购买者提供的照片、音频、视频等素材制作成品视频。这之中根据可实现的视频效果导致价格差距更大,最基础的是让照片动起来,其次就是让照片开口说话,或者定制相应的文案、音色,最高价格的服务为实时视频对话。

电商平台非实时对话“AI复活”产品价格

此外,诸如此前在社交平台上浏览量较高的“AI复活”明星等视频,可以让一张照片增加手势等动作使得效果更为逼真。这一类产品的价格相比上述情况更高。如只需要让照片动起来售价为1000元左右,需要购买者提供照片和一段音频;若需要让视频中的人物动起来,就需要购买者除音频外,提供10秒以上的视频,其售价为2000元左右。例如,根据某销售对智东西的报价,类似此前“AI复活”知名歌星李玟的视频售价为1980元。

智东西向销售人员了解AI复活逝世亲人产品售价

对于文字语音实时互动、视频实时对话的个性化需求,据了解其价格在5000元到20000元不等。对于可以实时对话的视频,据商家介绍,可以花费19800元永久免费使用,并有三次时长半小时的疗愈服务。疗愈服务主要为实时视频对话功能。若用户之后仍需要视频实时对话,需要每次额外支付800元人工换脸进行对话;此外还有一种方式是直接制作一体机,可永久使用。

智东西向销售人员了解AI复活逝世亲人产品售价

第三种为代做短视频,其主要目的是通过制作“AI复活”短视频,在相关平台上获取流量从而变现。

其售卖内容与第一种较为一致,包含制作工具及视频讲解,额外还会提供利用短视频变现的方式以及相关注意事项。

代做短视频课程大纲

可以看出,即便制作“AI复活”视频所需的工具都可以在互联网上直接检索到,但其相应的制作教程等已经形成产业链,以吸引更多有相应需求且缺少技术储备的用户群体,其中有一些产品的售卖人数已经达到近百人。


03.从让照片说话到数字人AI复活背后用到哪些技术?从技术层面来看,目前市面上主流的“AI复活”服务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让老照片动起来,这背后用到的主要是视频生成、唇形同步、语音克隆等技术。

AI让照片动起来(图源:淘宝商家)

今年2月,阿里通义实验室发布的肖像视频生成框架EMO主要实现的就是这类让照片开口说话的效果。EMO采用Stable Diffusion模型作为基础框架,既降低了计算成本,又能保持较高的视觉保真度。(国产神级AI登场!高启强化身罗翔,蔡徐坤变Rap之王,还跟Sora联动)而在语音克隆方面,OpenAI近日刚刚发布了语音引擎模型Voice Engine,利用文本输入和单个15秒音频样本,就能生成高度相似且情感丰富的自然语音。去年爆火的“霉霉”说地道中文的视频就利用了该技术。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5030152

OpenAI发布的Voice Engine中文示范音频

第二种则是利用AI换脸技术,由真人在背后换脸成客户的亲人与其视频通话,这是Deepfake(深度伪造)技术最广为人知的一种应用形式。Deepfake的核心原理是利用生成对抗网络或卷积神经网络等算法将目标对象的面部“嫁接”到被模仿对象上,使得视频中的主角可以被替换为任何人。相关技术近年来发展迅速,已经可以生成非常逼真的图像甚至视频,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近日,网友孙先生利用AI换脸技术,将父亲的脸“移植”到自己的脸上,录制了一段视频,以父亲的口吻向奶奶报平安,让她安心。

网友孙先生用AI换脸“复活”父亲(图源:抖音)

第三种是构建虚拟数字人,也是技术门槛最高的一种方式。不同于前两种提前设定好对话内容方式,数字人能够生成对话,进行自然的语言交互。3月初,商汤科技利用如影数字人技术“复活”了创始人汤晓鸥,其在年会上进行了一场脱口秀表演。自然的语言对话、人物神态动作背后是多模态大模型的支撑,商汤科技用到的是“日日新SenseNova”大模型体系和SenseCore商汤AI大装置,实现了数字人形象个性化定制,并呈现逼真的口型、表情和动作。

商汤利用如影数字人技术“复活”汤晓鸥(图源:商汤科技)

总的来看,前两种技术手段都已发展得较为成熟,使用成本大幅压缩,但也因技术门槛低,面临着市场鱼龙混杂,效果良莠不齐等问题。第三种技术相应的成本更高,效果最为逼真,未来能达到的交互感也可能更强。


04.结语:守住“AI复活”边界对技术滥用提高警惕

由于“AI复活”的伦理问题,这一技术发展一直都饱受争议。AI技术的快速发展下,一些用户通过这一方式缅怀亲人,但与此同时,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基于此售卖工具产品的市场行为,使得AI技术的边界逐渐模糊。未经许可利用AI技术“复活”逝者的行为可能侵权。根据《民法典》第994条,“死者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隐私、遗体等受到侵害的,其配偶、子女、父母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死者没有配偶、子女且父母已经死亡的,其他近亲属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因此死者的肖像仍然受到法律保护。根据《互联网信息服务深度合成管理规定》第14条,“深度合成服务提供者和技术支持者提供人脸、人声等生物识别信息编辑功能的,应当提示深度合成服务使用者依法告知被编辑的个人,并取得其单独同意。”

内容平台也负有规范AI生成内容的责任。昨日晚间,抖音安全中心发布关于清明期间内容创作的提醒,用户应慎用“AI复活”技术:尊重逝者及其亲友。未经逝者生前同意或逝者家属授权,请勿利用AI或其他技术手段“复活”逝者。

By 智东西

为什么中产的孩子最难进藤校

在国内,中产是最重视教育的人群,美国也不例外。但很多华人家长不知道的是,他们最想让孩子进的常青藤学校却最不欢迎他们。甚至有人总结出最难爬藤的收入群体就是家庭年收入158,200-222,400美元的中产阶级。

 1. 收入对常春藤联盟录取的影响:哈佛大学的“机遇洞察”研究发现,在常春藤联盟及其类似学校,父母年收入在158,200到222,400美元的孩子录取几率最低。

 2. 高收入家庭的不利地位:这些家庭的孩子在申请上处于劣势,即使他们的学术成绩与更富有或更贫穷的家庭的孩子相似。

 3. 曼哈顿私立幼儿园的例子:一些高收入但不是顶尖富豪的家庭在曼哈顿的精英学校面试时被告知他们处于“死区”,因为他们既不是潜在的大额捐赠者,也无法帮助学校提升贫困学生比例。

 4. 常春藤联盟学校的偏好:研究指出,顶尖1%的高收入家庭(61.1万美元)在常春藤联盟学校中过度代表,其中近一半的优势来自legacy status。【Legacy status:大学招生政策考虑到申请人的家庭成员是否是该校的校友。校友的子女申请时可能会获得优先考虑。这种政策的存在是基于这样一种观点:校友家庭的孩子可能会延续家族与大学的长期联系,包括未来的捐赠可能性。】

 5. 校友Legacy和运动员招募的影响:约四分之一的录取优势来自于运动员招募,这些运动员通常来自高收入家庭。

 6. 非学术类别中的优势:非常富有的孩子在非学术类别(如课外活动和领导力)中获得更高评价,占据了他们优势的31%。

 7. 不同收入层次家庭的策略差异:中上层家庭在选择大学和申请策略上面临复杂的决策,例如是否利用提前决定申请(Early Decision)。

 8. 教育顾问的角色:随着大学录取过程变得更加竞争激烈,家长们越来越依赖教育顾问来指导学生的申请策略。

 9. 地域因素的影响:一些家庭为了提高录取机会,选择在学生高中阶段搬到不同的州,以期从较不竞争激烈的地区申请大学。

 10. 招生政策的多样性:不同的大学对于各收入层次的学生有不同的招生政策和优先级,这影响着学生和家庭的选择和策略。

虽然一些家庭在财务上位于较高水平,但在申请常春藤联盟和其他顶尖大学时,他们并不享有优势。事实上,这些家庭的孩子往往处于不利地位,因为他们既不是潜在的大额捐赠者,也不符合学校希望从贫困背景中提拔的学生标准。

中产爬藤的感叹:拼爹拼不起,拼娃我不配

每年藤校放榜,怒刷存在感的都是留学顾问。

挺神奇的,每年发榜爹妈哭天抢地,大藤offer一年比一年少,但机构有一个算一个,从来不缺藤校的喜报。

有好事者曾经较真地做加法,朋友圈飞过的offer之和比榜单里公布得还要多…

这里面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诚信,而是容易给中国爹妈造成一种错觉:进TOP10的名校其实并不难嘛,只要肯花钱。

于是带着对哈耶普的梦想,不差钱的他们开始搜刮高端资源。一旦拥有就比较一言难尽…

TOP美高的妈妈最近签了个约,然后发现顾问给小孩拉了一个超级无敌的list,其中包含但不仅限于申请几个顶尖夏校,考个10门AP…

人已经被送进了顶尖美高,还要跟国内娃一样卷学术,当妈的只能果断跑路,因为如果按照这个单子把事儿都干了,那根本没顾问啥事了。

虽然损失了钱但至少省了时间,这对申请阶段的娃来说,就是最大的助攻。

她说,现在很多顾问的爬藤逻辑,不是发掘个性化,而是把流水线一样地把打造六边形战士。明明请他们是引导兴趣、筛选资源、针对个性高效规划,结果最后拽着孩子往死里卷…

原因很简单,做出六边形战士不用对结果负责。成了是顾问的功劳,输了是小孩运气不够…申请压力成功转移。

申请美国的顶尖大学,基本逻辑是GPA第一,兴趣活动+家长能给的资源第二,再下去是推荐信和文书;

想靠顾问手里的资源杀出重围拿到大藤的OFFER基本不可能。

因为机构运营总要有一套标准化流程,无论多小众也都不乏「大陆货」打底,竞赛资源和背景提升,基本都是你有我有大家有。既然人人有份,就是可以删掉的同类项…

所以想要胜出,说到底还是拼爹。

比如家长想让孩子学医,得先从自己这一代往上盘三代,看看有没有从事这个行业的基因。如果没有这个基因,就算觉得钱景不错强行选这个专业,最后绕来绕去也会绕到父母的老本行上,比如学计算机、搞数据分析;

但专业的波折还不算惨,真惨的是专业按家长的思路读完,终于熬到毕业要找工作,发现自己没有资源。连好的实习机会都捞不到,人生前路一片漆黑…

尤其是医科。

读到博士才能临床,大家算算这是多少年?没资源也没有过人的才华,27、8岁只能到处找实习,30岁事业才起步…

精心规划的专业和乱点鸳鸯谱,只有在爹妈眼里好像天上地下,对一个小孩的人生并没有太大差别。

成败是人生际遇,决定因素只有祖上积下多少阴德。

欲读名校,一拼爹、二拼运,三拼本事。

从这三点来说,非读家庭资源匮乏的专业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是个天才,纯靠自己的实力可以碾压有资源的竞争者。

这样的人我确实见过,真的凤毛麟角,不是智商爆表就是精神力秒杀众人。更多成功都是比尔盖茨那种版本,辍学做微软成为世界首富。

你以为他是靠自己奋斗,但刷完八卦才知道,他有个大律师爸爸,一个当校董的妈,连姥爷都是著名银行家…

这样的配置未必一定成功,但成功概率肯定是大大超过同水准的草根娃。

而盖茨之所以哈佛勇敢地退学,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产品充满自信,而是因为他妈妈给拉了IBM的第一单,拿到首富人生的第一桶金。

成功之后故事掐头去尾,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靠自己努力,爬上了科技时代的珠穆朗玛…

真相大多如此。

书画世家的三代凭祖传的艺术造诣进普林斯顿,开发商的老爹用自己的真金白银给儿子砸出一条通往哈佛的路…

你却在没头苍蝇一样地找两三家顾问,每年六位数续约挥金如土,一心想着努力借助外力实现名校梦。

现实残酷,95%以上花掉的钱,换回的都是安慰剂。

不过,也不必因此而绝望。富贵名门有拼爹的资源,普通家庭也一样有资源。还记得之前跟大家说过,我有个心明眼亮的朋友吗?娃小学掌握六门语言。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爸爸过于牛逼,都找他打听怎么做到的?他听了直叹气。

说自己家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祖传三代的资源,琴棋书画样样都得从头鸡,这怎么比得过人家那些世家子弟,不是书画大家就是三代行医,最不济也是做琴房生意,小孩学琴的难点,只有选择一张琴凳…

所以他盘了又盘,工作和国际教育有关,认识了不少外国人,给小孩找外教方便,只能选多语种这条路…

小孩之所以会六门语言,不是因为爹猛而是家里资源匮乏啊!

还有一个朋友更神。

他小孩今年读9年级,目标定下了康奈尔。选的专业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生物学,当爹的简直能愁死了…

但是,我这个朋友做国际教育、是个懂行的,憋了一宿之后稳定住了心神,开始盘算手里的资源给小孩铺路搭桥——

先找了几家号称藤校offer印刷机的机构,带小孩上门挨家访谈。小孩选了个老外Consular,两年20万。他也没指望顾问能起多大作用,主要是有人定期陪娃复盘。他自己本来能搞定,但第三方更容易沟通;

然后,开始扒拉自己圈子里的资源。

之前他帮不少人做过教育咨询,这一善举让他结识了不少有段位的朋友积累了不少资源,有做生物方面搞科研的,有医疗企业相关的大佬。

自从娃定了专业方向,他就有了拓展人脉的锚点,投入精力深化关系链,朋友圈里经常给大家点赞…

你知道,一个勤奋的爸爸可以把资源拓展到什么程度吗?截止到目前,他已经为9年级的娃找完了大学毕业后的工作。

可歌可泣,简直是吾辈楷模。

因为他的教育思路比较逆天:既然要以终为始看问题,那大学专业最好对口就业,就业只要搞定那反推专业,再推导出高中三年的规划,进康校重点攒的资源,有的放矢更能节约成本。

毕竟自己不是豪门,除了攒资源之外,还得攒出500万的学费生活费。

讲真,以前我觉得这朋友非常普通,但听完他为小孩所做的一切,感觉他浑身散发着神一样的光,让同为家长的我深感惭愧啊!

又有天赋又有钱的去走“体育生”路线

从林书豪谷爱凌,再到国内“体二代”们开练网球、高尔夫,如今,中产家庭敏锐觉察到了精英体育生和美国常青藤名校之间的密切联系。高昂全额奖学金,毕业后名利双收,再加上名人效应,国内形成了一股“爬藤”的热潮。

要知道在教育上,中产父母不会示弱。一边想培养孩子的身体素质,一边在为冲击美国名校暗暗发力,“体育爬藤”就是体现这种优越性和竞争性的最佳注脚。

十一岁开练,百万花费赌未来

今年36岁的迪迪,女儿即将11岁,有一年多的网球训练经历。在卷钢琴、书法、舞蹈的热潮外,迪迪想给孩子的未来挑个备选道路。一家人商量后,定了网球。

爬藤的想法来自于美剧,剧情里体育生总是能受到常青藤大学青睐的情节让迪迪浮想联翩:“如果将来有去美国读书的打算,练网球是加分项,何况女孩子练起来也很好看。”

不过,迪迪一家人对“体育爬藤”的认知依然处在初级阶段。很多消息都是从家长群或是短视频中得来,真真假假来源不明,不时动摇着父母们的想法。

首先,羽毛球、乒乓球等国人熟知的运动项目并不在“爬藤”的选择范围内,必须是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指定的运动项目,大多都非常耗费时间和金钱,如美式足球、击剑、高尔夫、冰球、水球、网球等等。

迪迪做了功课后发现,美国本科网球录取比例并没有想象中的高,有的学校甚至在1%以下。不过相比较下来,其他项目对女儿来说挑战更大,现在主要在培养兴趣:“郑钦文也是这个年龄就开始练球了,我的孩子能练成她那样吗?不能确定。”

“爬藤”潜藏着失败的风险。如果女儿坚持不下去,这条路对这个家庭来说,可能会非常艰难。

迪迪还担心孩子承受不了网球带来的痛苦:“网球拍对她来说有点沉,挥拍也是有心无力的,现在北京天气变冷,我坐在场边陪她,给她捡球时也冻得发抖。但看着隔壁场都是爷爷奶奶们陪着,又好受了些,毕竟都是一样的卷,看谁卷过谁。”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不菲的开销。一位国外留学顾问在自己的视频栏目分析,在诸多项目里,网球可能是耗资最贵的,至少得1000万起步。水平参差不齐的网球教练是这里的“花销大头”,从100多元1小时的陪练,到号称是健将级运动员的高价教练,迪迪都试过,最高一个小时要花近1000多元。

一年下来,光是上课费用就近10万,还不包括其他运动装备的费用,每一项的支出都是个无底洞。一节节枯燥的训练课上下来,迪迪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女儿后来慢慢喜欢上了网球,还是坚持了下来。

学业正在压垮美国体育生

小葵是迈阿密大学的体育生,但她对“体育生”这个标签有点意见,因为这三个字并不能准确描述她现在的生活。

来美国之前,她放弃了国内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作为国家一级运动员,出国留学是她用来走出舒适圈的路径。

在众多的“体育爬藤”大军中,得益于自身背景优势,她一路很顺利,但小葵到了美国后,才真正开始遇到瓶颈。

和众多赴美“反向留学”的中国人不同,小葵的身边很少有中国人,她一下子进入了美国白人精英们构筑的体育生圈子。

小葵是个慢热型的女生,在刚开始的那几个月里,她很迷茫,脑子整日整夜地想这想那。

因为英文水平有限,小葵一开始很难忘适应美国大学运动圈子里的文化环境。美国本土体育生熟悉的那种单打独斗和个人主义风格,让她不解:“你自己能力不行,在篮球场上就没人给你传球,对方认识你知道你,你才能融入队伍。”

在球场上,教练让她积极主动一些,但她总是害怕投不进球,出现失误。好在美国教练耐心,每天大量练习对话帮她学英文,时间一长,自信心也就慢慢回来了。

在国内,体育生是专业性极强、职业路径非常清晰的一类学生,但在美国,体育生的身份可能是比985、C9更要耀眼的存在:“如果你说自己是NCAA运动员,大家都会觉得很厉害,包括找工作,人家都会格外刮目相看,因为很多人觉得爬藤的体育生,真的是在做两份‘全职工作’,一份是‘学生’一份是‘运动员’。

不过这份红利的背后,是大量的训练时间以外,没日没夜地赶作业和各种论文。小葵在国内落下的功课,在美国都要重新捡起来:“你是一个student athlete(体育生),如果你GPA低,你就没机会再打球了”,任何荣耀的前提都是学业,这也是作为一名NCAA运动员的保证。

“爬藤”失败后,他们都去哪里了?

“爬藤”不只是资金和时间、精力的较量,也是运气的比拼。作为第一批靠学击剑计划出国上学的小c,在2005年时就进行过备考,当时“体育爬藤”还是极少数人才知晓的出国路径。

母亲在他上小学时,认为击剑可以锻炼心理素质,再加上小c本身精力旺盛,于是报了击剑班。

“回想我小时候学击剑的过程,还是挺苦的,丝毫没觉得这是一项‘贵族’运动。教练觉得底子没打牢之前不要考虑参加比赛,但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参加比赛意味着荣誉,是一种可以向外人展示的‘成果’,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孤独,当时除了一起练剑的同伴,我都没什么学校里的朋友。

最近几年,击剑运动员的花费也在大幅上涨,其中最大的开销在雇佣教练上,如果要指定明星教练,单次收费就在千元以上,更专业的培训费用一年远超十万的情况比比皆是,小c已经无法估算自己投入的金钱:“应该超过了100万。”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参加比赛不仅意味着要独自一人,很多额外的开销也要承担,小c经常因为比赛差旅需要自费,为了省钱直接在卧铺上睡一晚。

但他还是没有成功“爬藤”,最后转向了欧洲的大学。去了欧洲后,作为体育生的过去慢慢派上了用场。

“击剑作为一项运动特长,和欧洲当地的同学融入起来会更顺利一些,更像是一种社交的敲门砖吧。某种意义上,自己爬到了另外一根藤上,击剑更像是我年少时的一个生命印迹。”

结语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华人家长为了孩子的未来辛苦绸缪苍天可见,但藤校的录取规则是那么难以捉摸。拼爹、拼体育、拼推荐、拼“与众不同”,很多履历及其优秀的“六边形战士”都败下阵来,觉得没有藤校加持的人生一片灰暗。其实在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再优秀的人才都无法施展才能,只感觉到压力,没感觉到成果。更别说非藤校学生不招的公司少之又少,不用把自己的价值建立在“藤校毕业生”这个标签上。如果进入社会几十年以后,还要把这个标签挂在嘴上,那才是脱不下长衫的孔乙己。

By 墅姐聊跨境谷雨星球Elleman

你的下一代也许没有高中学历

新闻联播持续说了10来分钟教育话题,国家已经明确了进一步教育改革的方向,至少未来五年,教育的顶层设计已经出来的,给大家提下要点:


1 高中会越来越两极分化,会把一些最好的学生放在一起,相互比拼,高中不是义务阶段,有的地方已经搞二四高中体制了,初中用两年时间学完三年内容,剩下四年学完高中三年的内容,还有的学校,一进高中,全体都要去学科技特长。

2 培养头部好学生,从0到1研究的能力要加大培养,要加大理工农业类专业紧缺人才的培养,以及小学六年基础知识的扎实和逻辑能力的培养。


3 短期内不会解决教育内卷问题,甚至会越来越卷,而且卷的有目标。核心就是教育强国,简单来说就是顶尖人才,人才拔尖计划,强基计划,而且在未来的招生指标上,向理科倾斜。


4 未来大学和高中之间的关系会非常紧密。小初高知识一体化会衔接得越来越紧密。更需要家长建立一套适合自己孩子的课外辅助学习体系,这是现在的教育特点,向下衔接,向上贯通。

5 从推荐生不用中考来看,历史证实不用考了,那些理科好的学生,将会有一条绿色通道,不仅可以躲过中考,还有可能躲过一半的高考,去定向培养了,以后高中会有各种特色搞出来,这种特色班就是为好学生准备的,所以强烈建议把数学一定抓好,数学是一把尖刀。

高中分流的他们去哪了

新学期来临,有些学生兴高采烈地迎接升学,也有些人则要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中专的大门。

这些年,无论是北京海淀妈妈,还是普通小镇家长,都会因为普通高中与职业院校“五五分流”的消息焦虑得头秃。每次过年回家,许多年轻人还能听到七大姑八大姨抱怨自家小孩要上不了高中了。

而另一边,那些没考上高中的孩子在公共视野中成了“看不见的 40%”。上个微博,会感觉这世界仿佛人均本科,根本不存在职校生。

那么,上高中真的有在变难吗?没考上高中的孩子最后都去哪里了?

四成孩子,注定上不了高中

其实人们常说上高中,指的只是上普通高中。

在教育部的定义里,普通高中和中等职业教育都属于高中教育阶段。但前者才是长辈眼里正儿八经的高中。后者,就是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学生成天厌学、打架、混日子的职高、中专和技校。

现在许多家长比起担心高考,更担心孩子的中考了,还有些家长都恨不得给孩子报十个培训班。

那到底有多少人上不了高中呢?

2022 年,根据教育部统计,全国初中毕业生大约有 1624 万,而普通高中招生数只有 948 万,占初中毕业生的比例不到 60%,也就是说大约四成孩子注定上不了高中 [1]。

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普高升学率都在 50% 到 60% 之间。分地区来看,几个直辖市和东三省的升学率比较高。例如黑龙江,普高升学率达到 69.4%,相当于 100 个初中毕业生中,有将近 70 个能上普高。

排行垫底的是四川、贵州、江西等省份,只在 50% 左右徘徊 [2]。

这些升学率的数字乍一听很残酷,但和以前相比,现在学生上高中其实变容易了。

2000 年时,中国普通高中升学率才不到 30% [2]。在很多农村,你能上个高中就算是同龄人里的学霸了。2010 年以来,中国人的普高升学率还上升了十个百分点 [1][2]。

过去,读中专堪比读985

既然上高中的比例实际上在提高,那家长和学生们为什么反而比过去还焦虑呢?

答案是人们对读中职的恐惧也提高了。

其实在以前,中国人很少有考不上高中的焦虑。中职这么不受待见,还是这二十多年来的事。

时间倒转至改革开放之初。1979 年时,中国的普职比高达 24:1 [3]。也就是说,初中后升学的学生中,超过 90% 都上了普高。

但这不意味着当时的人就更愿意上普高。

那时候,中专、技校生凭借着政策优惠,上学既能转户口,又拿人民助学金,毕业后还包分配工作,到国企里当干部 [4]。许多成绩优异的初中生都抢着考中职,考上了不但不焦虑,还跟现在上 985 一样开心。

转变发生在上世纪 90 年代中期。

中专和技校逐步走向了全面收费,学生毕业了也不再包分配,直接使得这些学校对初中生失去了吸引力 [5]。

1997 年后,中职占高中阶段招生的比例下滑 [4]。到 90 年代末,许多国企在岗的熟练工人都可能要下岗,一个中专刚毕业的新手工人不仅就业困难,工人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誉感也大不如前了。

也正是这一时期,中国的市场经济高速发展,社会对高技术人才的需求猛增。与此同时,中国高校开始扩招,上大学不再像以前那么难,毕业了还能做社会眼里更体面的工作,人们就更愿意把孩子送去普高。

现在读职校,有出路吗

就这样,中职逐渐从尖子生的选择变成人们口中的“差生收容所”。

家里的长辈一听有哪个孩子读中专,就觉得他一定是班上的那种“坏学生”,去中专了也只是再混三年,还不如早点去打工挣钱。

可实际上,中职学生哪怕想沉下心来学门技术,学校也没能提供这样的环境。

同样都是高中阶段,读中职的体验比普高可差太多了。

根据教育部全国教育经费执行情况,在高中阶段的教育中,中职经费总投入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而普高则超过六成 [6]。

一些经费短缺、管理机制又落后的中职学校里,不仅没有专业的技术老师,也没有供学生练习技术的教学设施。

曾经一位从职校辞职的老师匿名发帖,吐槽实验室的设备要么是坏的、要么就不存在。甚至这几年新闻里经常能看到中职给学生提供的实习机会,就是暑假组团到电子厂里当廉价的劳动力 [7]。

教学环境落后,使得许多学生花了三年也没学到一技之长。

一项样本量约十万人的问卷调查显示,超过六成的家长和企业人员都认为,中职教育的最大难题是人才培养质量堪忧,无法满足企业的招聘需求 [8]。

该调查还发现,在有些中职学校,学生就业率还不到 10% [8]。一些学生哪怕找到工作了,做的还是培训一天就能上岗,几乎没有技术门槛的活,每月只能领到微薄的薪水。

一项关于中职毕业生的分析报告显示,2019 年,接近 70% 的中职生月薪不到 3000 元 [9]。

而据麦可思的报告,2019 届本科毕业生平均月收入为 5440 元,高职毕业生也有 4295 元 [10][11]。

直接毕业工资低,不少中职生就只好继续学,在拥挤的“独木桥”上,竞争一个升高职、升本科的机会。报告显示,接近一半的中职毕业生都选择继续升学 [9]。

这样一来,现在的中职生就面临着双重的困境。去就业,在学校学到的东西不够用;去升学,不仅很难和遍地的大学生竞争,还和职业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驰。

中职学生,大多数都来自农村

面对着这样的未来,中职学生难免会无奈又彷徨,那些来自农村、家境贫寒的孩子体会得还要更深。

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显示,对于 90 后而言,虽然农村学生上高中的比例比起以前有提升,但还是只有 38%,比城市学生的升学率低得多 [12]。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对广东、四川、贵州三省 30 所中等职业学校的跟踪研究也发现,这些学校 70% 的生源都来自于农村 [13]。他们中的许多人,因为没有更好的家庭资源、教育环境,更容易在中考这场“战役”中被淘汰出局。

也有一些农村孩子虽然跟随父母进了城,但也因为户籍等原因没法就读本地高中。教育部数据显示,2014 年以来,全国的本地初中毕业生超过六成能上普高,而随迁子女的这个比例不超过 40% [2]。

曾经有记者问一位上海中等职业学校的老师,班上学生的家长是做什么工作的,得到的回答是工人、保洁、食堂打菜员、无业……不少学生都是没有本地户籍的流动儿童。

他们中的许多人毕业后,因为找不到好工作,只能继续从事父辈的职业,延续他们的命运。

所以,可以说上高中其实没有变难,但随着中职的光环褪去,随着人们把高中当成人生唯一出路,水涨船高的教育投入就让这场竞争变得更为激烈。而最后“落败”的往往是在网络上最没有声量的人。

还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这个社会,学历虽然重要,但还不能给人全盘限定未来的轨迹。中职不会给人生宣判死刑,就像大学学位证也没法许诺你一个美好前程一样。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最难接受的人不是学生,而是望子成龙的家长。

By 十八子金名36氪

孩子要变性,你会怎么办

亿万富翁马斯克的18岁儿子泽维尔要变性,还要和他老爹脱离父子关系,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泽维尔·亚历山大·马斯克(Xavier Alexander Musk)是马斯克的双胞胎儿子之一,今年4月刚满18岁。几乎是刚过18岁生日,她就立即向法院提交了一份申请书,要求使用她母亲贾斯汀·马斯克(Justine Musk)的婚前姓,把名字更改为薇薇安·詹娜·威尔逊(Vivian Jenna Wilson)。贾斯汀是马斯克的第一任妻子,嫁给马斯克前的全名是詹妮弗·贾斯汀·威尔逊(Jennifer Justine Wilson)。

薇薇安向加州高等法院提交了这份申请书,要求法院正式承认她的性别为女性,并在新的出生证明上正式更改她的名字。法院将在本月晚些时候就此举行听证会。

薇薇安申请改名

薇薇安申请改名

她在解释更名原因时放出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除了性别认同外,她改名是为了与马斯克断绝“父女”关系。“我不再和我的生父生活在一起,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形式的关系。”她表示。

儿童变性已经成为热门话题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虽然转换性别已经不再是稀罕事儿,也极少有人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跨性别者,但是在美国,变性变得越来越低龄化和轻率。

很多极端变性分子还走进校园为学生洗脑,让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生活的孩子,对变性表现得尤为狂热,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也接踵而至……

每年6月份,是美国LGBT群体的“骄傲月”。

在这一个月里,LGBT群体会在全国各地展开大型的游行活动,来庆祝和支持同性恋,但今年却显得尤为不同。

前不久,有美媒爆料称:最近,变性后改变主意,决定再度转变回原来性别的青少年人数,出现了惊人的增长。

是的,曾经接受变性的青少年,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变回原来的模样。17岁的克洛伊·科尔(Chloe Cole)就是其中之一。

11岁那年,沉默寡言、喜欢独处的科尔爱上了网上冲浪,并加入了一个社区。

社区里充斥着宣扬LGBT和一些激进主义的内容,这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科尔的认知:

“因为我的身材不符合审美标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我不够漂亮,不适合当女孩,所以我还是当男孩比较好。在内心深处,我一直想要变得漂亮,但我一直压抑着这一点。”

12岁时,科尔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一名跨性别者,并开始不断服用激素类药品,强制抑制体内的雌激素分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男性,15岁的科尔来到医院接受了双乳切除手术。

不过,仅过去一年时间,科尔就后悔了。

如今,在面对采访时,科尔难过地说道:“我被体制辜负了,我真的失去了器官。”

和科尔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23岁的海伦娜·克施纳(Helena Kerschner)。

成功女变男的她,同样深陷于无尽的自责与懊恼中。

事情发生在她14岁那年,因为和朋友闹翻,她遭到了排挤和孤立。渐渐地,克施纳开始在网络虚拟世界里寻求心理安慰,并加入到了一个非常欢迎她的社区。

社区里除了大肆夸赞跨性别者外,还对顺性别者(跨性别的反义词)、异性恋、白人女孩有很多负面看法。克施纳认为,这里所有的言论都在针对她,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性别焦虑。

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自己,甚至认为只要转变性别就能让自己快乐。

实际上,在克施纳接受完变性手术后,她就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欧美国家,像科尔、克施纳这样经历性别焦虑、匆忙转变性别的青少年数量还在不断攀升。

自2017年以来,认定自己为跨性别者的美国青少年(13-24岁)数量,翻了一番;2009—2019年期间,在接受变性治疗的英国青少年中,生物学女性增加了4400%,生物学男性增加了1000%……

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无处不在的跨性别极端分子。

他们打着“遵循性别平等”的口号,模糊性别的概念,大张旗鼓地鼓动未成年人重新选择性别。还有更张狂者,竟公然在校园内为学生们进行“洗脑教育”,操控他们的思想。

今年年初,一名12岁的美国女孩离奇自杀身亡事件,轰动了全美。

在外人看来,女孩的生活并未出现什么异常,热情开朗的她为什么会突然自寻短见呢?

她的父母在探究真相时,发现了令人震惊的秘密。

原来,女孩生前曾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过疑问,为此,她咨询了学校顾问蒂尼·华盛顿,一个自称很理解LGBT群体的人。

在得知女孩的疑惑后,蒂尼不仅没有给出女孩任何建议和帮助,也没有告知其父母,就让她以男性的身份在学校里生活,鼓励她上男卫生间,要求同学们用男名称呼他。

此后,女孩承受着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承受着他们语言和行动上的霸凌,直到女孩去世,校方还自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支持LGBT群体、崇尚性别平权,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自由地选择性别。

殊不知,他们的这些举动却将女孩推向了万丈深渊。

2019年12月,美国加州一名母亲将两名老师告上了法庭。

原因是,这两名老师在学校内创办了UBU俱乐部(You Be You,即“做你自己”),将她11岁的女儿成功洗脑成双性恋,并认定自己是男生。

美国作家阿比盖尔·谢里尔(Abigail Shrier)发表的关于“美国的一些跨性别团体如何操纵儿童”的文章中,也提到了这两名老师。

她们大言不惭地说道:“在六年级的学生中物色人选,等他们升到中学就邀请他们加入俱乐部”。

极端歹念,昭然若揭。

在美国一所知名的私立学校,还有两名老师公然鼓动班上的女生去做变性手术,当家长愤怒指责,要求学校将这两名老师开除时,却遭到了拒绝。

校方给出的原因很简单:跨性别者应该受到我们的保护,这是美国最宝贵的价值观,不应该被破坏。

正是在这种毁三观的理念下,一些LGBT群体发起了“进校园”的极端活动。

他们向孩子们宣扬:

“每个人的性别不能由生理学特征决定,应该尊崇自己的内心。”“大胆怀疑自己的性格,重新选择自己是男是女,或者是无性!”“美国小学生应该拥有变性的权利”……

这些极端分子的此类运动,甚至还得了不少美国官员的认可。

比如,美国能源部核废料处置部副部长山姆·布林顿(Sam Brinton),就是一位异装癖爱好者,曾多次公开支持LGBT群体进校园的洗脑活动。

还有美国海军四星上将蕾切尔·莱文(Rachel Levine),一名狂热的跨性别支持者。

在他们的带领下,这股“变性从娃娃抓起”的浪潮正在青少年群体中愈演愈烈。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主动转变回原来性别的人数也在疯长。

变性固然容易,但那些已经失去器官和长时间服用药物催生出很多后遗症的人,却需要用一生去为曾经的冲动买单。

克施纳称,长期服用睾酮导致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曾两次自残到住院;

科尔也因为长期服用睾酮,长出了浓重的毛发,还有胸口上的疤,也让她无法直视。

国际组织出具了这样一份统计数据:

约20%的跨性别者会做变性手术,而且手术后,变性者在10年至15年之间,自杀率是同类同龄人的20倍。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也无法再重来。

尊重每个人的性别选择固然重要,但不能在孩子还未形成独立的性别意识时,就诱导甚至强迫其做出选择。这不是尊重,而是荼毒。

我们无法得知这场鼓动“娃娃变性”的风潮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唯愿这一天早日到来。

By 最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