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研究人是什么,首先要把人当做基因机器来看。一旦离开了基因机器这个基本事实,用所谓的人文价值来掩盖人的动物本质,永远不可能有任何进展。这就是为什么几千年的人文思想家永远搞不懂什么叫人性,那是他们的思维本身之局限,而最大的局限,就是非要把人脱离于动物。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经常成为某些中国人喜欢嘲笑别人的用语,这是很可笑的。按照进化心理学的观点,人人身上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机制,这是与生俱来的,是最人性的。只是不同的人激发这种机制的阈值不一样。满足条件的时候,正常人都会变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人类先天具备多套不同地心理机制(设计),在不同的条件下被激活。如果在尚未绝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斗志昂扬的愤怒机制被激活。但是在力量悬殊、毫无靠抵抗求生机会的情况下,被激活的是斯德哥尔摩心理机制。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并非任何病态行为,而是人类最正常的行为,是基本人性。这种心理机制的普遍存在,减少了部落争斗中的种间残杀导致的损失。人类能够减少纷争,能够减少你死我活的自相残杀,能够在绝境中生存,全靠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症状是爱上绑架者。设想部落战争中的俘虏,投降或被杀掉吃掉?这是非常强的淘汰。如果不具备真心爱上绑匪,则可能面临两种风险:1、伪装不够被识破而有杀身之祸。2、自己活得不开心。作为最佳生存策略,就是爱上你的敌人并归化他们。表面归顺是一种很难的事情,因为进化的进程是双方动态的过程,你要欺骗,对方就会进化出辨识你欺骗的能力。一个欺骗者一不小心被识破就死,比真心归顺者要冒更大的风险。因此真心归顺才是最佳策略。
举一个例子:在古代的部落战争中,其中一方打败了,全被抓了俘虏,如果这些人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基因,他们英勇不屈,随时反抗,时刻要杀死看守他们的人,结果导致的结果只能是这些人全被杀掉当食物吃掉。
如果这些人认命,当了囚犯,但是并不具备斯德哥尔摩基因,他们忍辱负重,但是并不热爱那些奴役他们的人。这样他们即使做了奴隶,仍然不是可靠的人,他们仍然会伺机造反、复仇,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并不快乐,寿命也不会长,所以被杀掉、抑郁死掉、造反起义再互相残杀,留下来得活人没几个。
如果具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基因,他们在反抗和绝望一段时间后,如果统治者给他们吃喝,对他们表现善意,他们会因此感谢并爱上了奴役他们的人,这类人具有“可驯化性”而被容纳,最后就会成为战胜部落的一分子而实现了部落的融合,所以得到广泛传播的基因,是斯德哥尔摩基因,而不是英勇不屈的基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进化并不复杂,实际上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心理机制——归顺则活,否则被杀。进化环境也比其他心理机制简单得多:隔绝,彻底被控制,没有逃生机会,随时可以被杀,信息隔绝。这是一个接近理想的可重复性非常强的环境。具备进化选择环境的重复性条件。即使在一群充满英雄人格的人中间,并没有任何投降屈服的人,只要符合频繁的部落战争的俘虏关押条件,也是可能进化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只要偶然的一个突发基因让一个人愿意真心归顺,并认同统治者,这种基因就获得了更大的生存机会,无数代扩散后,会成为普遍基因。
人类进化史上,从一百五十多万年到最近的一万多年,是生存环境相对稳定的石器时代,进化心理学认为这是人类的心理机制形成的最重要时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进化环境是古代部落战争频繁时代。对照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四个条件,可以发现这是典型的部落战争中被俘虏者的生存环境。这种情景经常出现、长期存在,淘汰力还很强大,因此具有非常强的选择性。
广义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应该是人类才有,归顺征服者并爱戴他们,这是在动物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心理机制。但是能够长时间绑架俘虏,并控制他们,这只有人类社会才能做到。所以狭义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只有在人类社会才能存在。
生物的进化是某种由基因组合决定的各种机制(或称设计)的传播(而不是达尔文时代所以为的以物种为单位的进化),只有那些具有更大生存机会的机制(设计)才有得以生存传播——这是废话,也是正确的真理。
By 饱醉豚